La sensibilité de l'Iran
25, mars-8, avril, 2019
調和風、土地、水和精神性的城市。亞茲德的建築
l'architecture de Yazd : combinaison du vent, du sol et de l'eau
前伊斯蘭時期與Chakchak
前伊斯蘭時期又被穆斯林稱為「蒙昧時代」（jahiliya，جاهِليّة ）。
西元637年（伊斯蘭曆21年）阿拉伯人入侵伊朗高原以前，伊朗人普遍信仰
索羅亞斯德教，雖然伊斯蘭教義主張尊重不同信仰者，但歷代政府透過限縮儀式或慶典舉行、禁止天葬、限制民意代表選舉等手段，導致被迫改宗或移民。經過多次宗教迫害運動後，現今伊朗的索羅亞斯德教徒佔伊朗總人口數不到1%，教徒多聚集於德黑蘭、亞茲德、克爾曼（Kerman，كرمان），或移民到印度（故被稱為帕西人，Parsi）。
然而，索羅亞斯德教教義及前伊斯蘭文明仍為伊朗留下
大量文化與精神遺產，當代伊朗人仍然繼承、實踐並延續著。最為著名的即是伊朗新年（Nowruz）：伊朗年曆採用陽曆系統，不同於伊斯蘭曆的純陰曆，春季之始即一年之始，此時伊朗人會在家佈置七樣名字以「س」（sîn）為開頭的物品，稱為「هفت سین」（Haft-sîn，Haft就是「七」的意思），分別是綠色幼苗（Sabzeh，سبزه）、麥芽甜粥（Samanu，سمنو）、沙棗（senjed，سنجد）、蒜（sir，سیر）、鹽膚木粉末（Sumaq，سماق，一種紅色香料）、醋（Serkeh，سرکه）、蘋果（sib，سیب），有時還會加上金魚、彩蛋、鏡子、蠟燭等。七這個數字也對應了阿胡拉・馬茲達創造的七項物件：天空、土地、水、動物、植物、人和火。人們還會在除夕跳越過火堆除去厄運，這些都是前伊斯蘭時期的遺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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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期間於伊斯法罕的市集（Bazaar，بازار）裡的一間首飾店前拍攝的金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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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野餐。他們肯定流著嚮望漂泊的血液。我也曾聽過一個計程車司機要從亞茲德開夜車到德黑蘭，卻覺得稀鬆平常，沒什麼大不了的。 |
目前索羅亞斯德教最核心的重鎮，就是有千年歷史的沙漠古城
亞茲德（Yazd，یزد），不僅是索羅亞斯德流傳最久的火神廟（Ateshkadeh，اتشكده ，火焰自西元470年左右燃燒至今）的據點，也離宗教聖地Chakchak（چک‌چک）非常近。Chakchak是水珠「滴滴答答」落下時的聲音。因為在這片寸草不生的荒野中，竟有泉水自岩縫間滲出、周邊長出青翠的草木，因此傳說與薩珊王朝最後一任帝王伊嗣俟（Yezdegerd III， یزدگرد）的女兒Hayat Banou 有關，被索羅亞斯德教徒視為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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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塵暴襲來 |
故事是這樣的：薩珊首都被穆斯林攻破後，伊嗣俟和他的家人往東逃去，公主Hayat Banou看到阿拉伯軍隊自遠方追來，走投無路的公主對著群山哭嘆，祈求大地像母親一樣地將她擁抱入懷、保護她。登時岩壁間冒出一條裂縫，公主消失其中。阿拉伯軍隊嚇了一跳，悻悻然在黃沙中離去了。過了不久，泉水從山壁間滲出，如同潸然落下的淚珠。於是旅人能夠在此歇息，獲得安慰。有一天，一位牧羊人的羊群走失了，他遍尋不著，累得在這裡睡著了⋯⋯夢裏，公主指示他在此建立一座神廟。夢醒時分，羊群回到了牧羊人身邊。
前伊斯蘭時期的世界觀：對「自然」的尊重與調和
從Chakchak神廟的建立，我們可以發現索羅亞斯德教徒相當敬重水、火（索羅亞斯德教又被稱為「拜火教」）等自然物質或現象，不僅於水源地設置火神和水神廟，如此宗教觀也體現於喪葬儀式之中。信徒認為人的屍體不應埋葬，如此行為會汙染大地（另外他們也不認為死後有靈魂的存在），他們會在某些山丘的頂端設置「寧靜之塔」（dakhma／tour du silence， دخمه），祭司肢解屍體後，盤旋其上的禿鷹就會飛下來啃食（非常類似西藏的「天葬」）。人再度回歸自然的循環、消失於天地之間。天地一沙鷗的視覺感。還有什麼喪葬方式比這樣的宗教哲學更具美感、更為體現與自然的緊密依存呢？遁入循環當然是勝過逐求永恆的。
我相信會發展出這樣的喪葬方式，必然跟伊朗的地理特徵、氣候條件息息相關。居住於半乾旱至沙漠地區，伊朗人必須非常珍惜水資源，廣闊的天地間也不易標示出多少關於過去的線索，順應變化、容許遺忘，或許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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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靜之塔，攝於Varzane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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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靜之塔，攝於伊斯法罕 |
為了善加利用位於高山的水資源，距今三千多年前，伊朗高原上的居民首先發展出獨特的
坎井系統（le qanat，قنات）。挖井工人在數公尺的地下挖掘水道，但這份工作太危險了，他們總是在工作前換上全白的壽衣，要是丟了性命，才不勞煩他人。這些地下水道將融化的雪水和地下水引至數十公里外的各個城市，也包含了亞茲德：看似乾燥的沙漠城市的地下，佈滿密密麻麻的水道、水井和儲水塔（āb anbār，آب انبار），供應人們的日常所需（飲用、宗教儀式、淨身洗衣、食物保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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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茲德省荒野中的坎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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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茲德大市集的中心穹頂旁，通往距離地表數十公尺的地下水井的階梯。同樣的設施也出現於聚禮清真寺（mosquée du Vendredi de Yazd，مسجد جامع یزد）之中。 |
在亞茲德市中心、兩條將近兩千年歷史的坎井通過之處，是水博物館（Water Museum, House of Kolahduzha）的現址。水博物館原是卡札爾時期一名富商的居所，共有地上一層和地下四層，以泥磚建成，飾以灰作和石膏花草、彩繪玻璃、鏡片馬賽克。館內介紹了伊朗的坎井系統、儲水設備和水資源利用方式。八角形的取水口（sardab，سرداب）位於地下十公尺之處，人們會聚集於此躲避炎炎夏日，酷涼的氣氛也有助於保存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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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博物館的中庭，窗前放著各式水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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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儲存冰塊的地方。吃冰，是人性。 |
居住於沙漠地區，除了需要克服缺水的問題，還要躲避炙熱空氣的襲擊，所以亞茲德居民發明了另一項絕妙的設施：「捕風塔」（badguir，بادگیر ），它構成了亞茲德天際線最有特色的元素，可以將遠離地表的涼爽空氣導入室內；當炙熱的夏天來襲，人們就能躲進捕風塔下的房間，享受順著通道灌進室內的徐徐微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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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捕風塔和清真寺勾勒出亞茲德的天際線。 |
亞茲德藉著坎井系統（地下數公尺）和捕風塔（地上數公尺）構成了一座立體的城市景觀，充滿變化和可塑性的建築更豐富了空間的相對關係。這裡很難定義哪裡是地下一樓、哪裡是地面——有時，你從門口階梯往下走，「初極狹，纔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迎來的是明亮寬敞、綠葉扶疏的中庭；或是順著樓梯曲折而上，露台上又有樓梯通往另一處露台。
或許是建築材料深深影響了亞茲德的建築造型與美感。這裡的民房多是就地取材，使用泥土混合稻殼的泥磚蓋成。幾乎可以說亞茲德人只是改變了地貌，而不是（如同柏油般）掩蓋土地；建築好像從沒誕生，也不會真的死去，只要人還依賴這片土地，還在這裡生息，建築就不會消失，真實而永恆。對比二十世紀以來混合了大量鋼筋水泥的現代建築，這些亞茲德工匠的勞動結晶才有資格被稱為真正的「有機建築」（L'architecture organiq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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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製作泥磚 |
亞茲德是座巧妙結合風、土地和水的城市，各種可能帶來不穩定或變動感的元素都透過建築化為生活的一部份，並持續在沙漠中屹立數千年⋯⋯這些特色讓她成為UNESCO指名的歷史城市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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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掩門扉做生意的小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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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斯法罕省小鎮Varzaneh（ورزنه）的鴿塔（colombier）。古代生產肥料的地方，每個所見的小方格內都住了鴿子，人們靠搜集鳥糞來做肥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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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於亞茲德省荒原中的哈拉納克古城（Kharanaq，خرانق，意為太陽誕生之地）。擁有超過千年的歷史，像迷宮一樣層層疊疊的建築體曾承載了許多功能，是居所、市集、旅店，有些地方坍了，又冒出新的房間，一切就像霍爾的移動城堡，毫無規則地長成如今的模樣。 |
伊斯蘭文化影響下的清真寺建築
穆罕默德於632年在麥地納去世，穆斯林（musulman，المسلم）統合內部紛爭後，開始以阿拉之名（ilah（神，آلهة ），Al ilah簡稱Allah）積極地對外擴張。併吞拜占庭帝國位於敘利亞的土地後，637年征服薩珊王朝首都泰西封，651年正式滅亡；之後阿拉伯人又陸續征服了北非和伊朗高原東北方的土地。歷經第一次阿拉伯內戰，大馬士革的奧瑪亞家族的穆阿維亞一世（Muawiya，معاوية ）成為哈里發（calife，خَلِيفَة），並建立伊斯蘭世界的第一個世襲王朝，奧瑪亞哈里發國（Califat Omeyyade，الخلافة الأموية，c. 661-750）。之後，繼任的還有阿拔斯王朝（Califat abbasside，الخلافة العباسية ，c. 750-1258）；突厥人、北非柏柏人和蒙古人皈依伊斯蘭教後，也相繼加入擴張領土的行列，其中來自中亞的突厥部族斷續統治了伊朗高原數百年。
亞茲德聚禮清真寺
至此，伊朗逐漸伊斯蘭化成我們目前認知的模糊印象。在其中一條地下坎井的所在地（Qanat de Zartch，زارچ，同時是伊朗最長、最有歷史的坎井，發源自東南方的فهرج，在西北的زارچ湧出地面），亞茲德的穆斯林建立了伊朗最古老的其中一座清真寺：亞茲德聚禮清真寺（Mosquée du Vendredi de Yazd，مسجد جامع یزد）。「聚禮清真寺」又被稱作「星期五清真寺」；週五是穆斯林的休息日（主麻日，Jumu'ah，نماز جمعه），穆斯林需前往清真寺參加早上舉行的共同禮拜，從伊朗到印度境內的大城市幾乎都會有一座專門為此儀式建立的聚禮清真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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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茲德聚禮清真寺 |
據信亞茲德聚禮清真寺是由薩珊時期的就存在的索羅亞斯德神廟改建而來，改建至今已有將近一千年的歷史。我到亞茲德時已經是傍晚了，只好到處晃晃，看到聚禮清真寺時，真是為它可怕的夜間照明翻了無限個白眼，但它最後還是成為我最欣賞的清真寺建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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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清真寺時期
西元十世紀前後，阿拔斯王朝陷入頹勢，伊朗興起多個本土政權，其中源自白益王朝血統（Bouyides，بویه，934-1062）的卡庫益家族（Kakouyides，کاکویه，1008-1141）統治著伊斯法罕（同時作為首都）到亞茲德之間的這片廣大貿易重鎮；但沒多久，就戰敗稱臣於塞爾柱土耳其人（Seldjoukides，c.1036-1194）的統治下了。塞爾柱人將亞茲德交給投降後的卡庫益王子Abu Mansur Faramurz（ابو منصور فرامرز，c.1041-1070）管轄，成為該地第一任總督（emir，امیر）。Faramurz重新翻修了亞茲德聚禮清真寺，也建立宮殿、經學院（médersa，مدرسة）、坎井、花園等公共設施。其子Ala al-Dawla和妻子Arslan Khatun（ارسلان خاتون）修建了清真寺的宣禮塔；孫子Garshasp則修築了穹頂和伊萬，並在西側建立祈禱室、在坎井上開鑿取水口（پاياب）。
卡庫益家族衰落後，塞爾柱蘇丹又指派了Sam ibn Wardanruz作為亞茲德的總督（突厥語：
Atabeg），亞茲德進入總督時期（1141-1297）。亞茲德已是絲路貿易上的重要節點，作坊生產大量高品質的絲織品和棉布，馬可・波羅也為之驚嘆。
西元十三世紀初，成吉思汗（Genghis Khan）開始對外發動戰爭，伊朗各地也無法倖免。1251年前後，蒙古軍隊入侵伊朗，成吉思汗之孫旭烈兀（Houlagou Khan）成立伊兒汗國（Ilkhanat，c.1256-1355），領土範圍涵蓋伊朗、小亞細亞和兩河流域。此時的伊斯蘭文化和經濟發展趨緩，許多學校、圖書館和清真寺被摧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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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聚禮清真寺時期
幸運的是，亞茲德城並未在這場浩劫中受到太多傷害，除了佔領時間短（1297-1315），或許也和旭烈兀的繼任者改信伊斯蘭教並推行宗教寬容政策有關。此後亞茲德進入一段相對和平的時期，蘇菲學者兼科學家Sayed Rokn al-Din（Sayed是人們給聖家族後裔的稱謂，Rokn al-Din意指信仰的支持者，سید رکن الدین）以舊清真寺（Atiq）為藍本，在舊址的西南方規劃修建主建築成接近現今的模樣——西元1345年完成時，Rokn al-Din已去世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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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菲學者兼科學家Sayed Rokn al-Din的陵寢，就在聚禮清真寺旁。據說Rokn是Imamzadeh Jafar的後裔，而父親Seyyed Nizam al-Din（سید نظام الدین）是邏輯學家。該建築由Rokn al-Din本人設計建造，約於1324年完成，原本被作為學校使用，有圖書館、清真寺、天文台、經學院、藥房，現今多數建築體早已傾頹。 |
伊兒汗國後期，帝國再度陷入分裂，莫扎法爾王朝（Mozaffaride，1355-1393，مظفریان）以亞茲德為根據地，控制了伊朗中部並定都於設拉子（Chiraz，شیراز）；亞茲德的的政治經濟發展超越前幾世紀，學校擴建成知識之家（Darol-Elm，دارالعلم））、蘇菲派教派（soufisme，صوفہ）蓬勃發展。1365年起，奉獻者們（waqf，وقف）陸續資助亞茲德聚禮清真寺朝東西向擴建，而壁龕（mihrab）終於1375年完成。
帖木兒帝國時期（Timourides，تیموریان，c.1370–1507）的沙魯哈（Chahrokh）支持下，伊朗和中亞地區的文化再度蓬勃發展，於是被稱作波斯—突厥文藝復興（renaissance timouride）。例如總督Jalaloddin-e Chaqmaq（امیر جلال الدین چقماق）的妻子Bibi Khatun（بی بی خاتون，或Seti Fatemah，ستی فاطمه）要求將亞茲德聚禮清真寺的中庭(sahn，صحن）鋪滿大理岩地磚、將木造壁龕置換成較堅固的陶磚（有人說泥土的來源是伊拉克境內的什葉派聖城Karbala，كربلاء）；東南側入口的前院（hashti）也開始建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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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總督Chaqmaq命名的廣場，始建於帖木兒帝國時期，規劃有清真寺、市集、旅店、取水池、公共澡堂等設施。黑羊王朝和卡札爾時期曾進行改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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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真寺入口的穹頂。因為該處鑲嵌了多件薩法維時期以來的書法作品，所以又被暱稱為書法博物館。 |
入口處頂端兩座伊朗境內最高的宣禮塔（高48公尺），則是薩非時期（1551年）的亞茲德統治者Jamal al-Din（مهتر جمال（Mehtar Jamal，意為尊貴的Jamal先生），جمال الدین محمد）樹立起的成果。最厲害的建築成就是宣禮塔右側樓梯的結構是有兩個出入口的雙向螺旋，分別從不同入口進入的兩人並不會看見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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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禮清真寺的立面和兩座宣禮塔 |
主建築完成後，為因應四季的劇烈溫差，穆斯林又相繼在兩側建立了「具有調節室內溫度功能的長廊」（chabestan，شبستان）：於1398年完成的東側女性專用的「chabestan」由莫扎法爾王朝Chah-Yahya（شاہ یحییٰ ）建立，供夏季使用；緊鄰主建築西側的Ghiasieh Chabestan建於十五世紀，也是供炎夏使用，斜屋頂和隔窗可以阻擋外面的熱氣；1857年，卡札爾王儲Muhammad Vali Mirza（شاهزاده محمد ولی میرزا）於西北側再建立了另一個供冬季使用的Chazdeh Chabestan。
近千年間，主政者接續發起多項整修計畫，例如西元1441年Shah Nezam-e Kermani發起新的修建計畫：完成磁磚裝飾並建造聚會所（jamāt khaneh，جماعت خانہ）；1484年黑羊王朝（Qara Qoyunlu，قراقویونلی，1375-1469）總督Nezamoddin Haji Qanbar-e Jahanshahi整修了主建築。
詳細的建築發掘報告和平面圖可以參考法國遠東考古學院於1944年出版的
學刊。
۳幾何化的視覺寓意
由於13到16世紀初，伊朗各政權多定都於今伊朗東北部的亞塞拜然地區，多數學者稱這段時間的伊朗宗教建築風格為亞塞拜然風格（le Style Azeri），亞茲德聚禮清真寺即是其中一座驚人的典範。
伊朗獨特的建築風格大量奠基於充滿創造力與變化的砌磚技術，亞塞拜然風格尤甚。例如工匠會將（不同顏色的）磁磚以不同方式排列，變化成不同圖樣，此工法被稱作磚嵌技術（banna'i，بنائی），起源於西元八世紀的兩河流域、塞爾柱時期成熟，並向周邊國家傳播。如果磚塊排列出類似浮雕的半立體效果，就會被稱作千織紋技術（hazar baf ，هزارباف）。
要表現更細緻的圖騰，工匠就會用馬賽克拼貼磁磚（moaraq，معرق） 或彩繪磁磚（haft rank，هفت رنگ，即「七色」之意，主色調有群青、土耳其藍、黑、赭石、白、紅、黃）的技法來裝飾。亞茲德聚禮清真寺的年代相對較早，工藝技術以適合表現幾何造型的磚嵌技術與馬賽克拼貼為主，雖然相對耗時費工，但精緻得看來就像彩繪磁磚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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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復時從牆面剝下的舊磁磚，以土耳其藍和淡赭色磁磚排列的磚嵌效果。 |
發源自波斯的伊斯蘭式斗拱（muqarnas，مقرنس）也是伊朗建築的一項重要特色，它並不屬於支撐結構的一部份，而是純然附加的裝飾效果，製造出引導視覺往中心移動的圓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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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門立面的伊斯蘭式斗拱 |
亞茲德聚禮清真寺的磁磚裝飾以藍綠色調為主，假窗和假壁龕區分出數個較小的塊面，中間填入重複的幾何裝飾或可蘭經句。這些幾何裝飾看似毫無特殊意義，實則是透過隱喻、書法變形的方式，讓觀者自由聯想其對應的多重宗教意涵；這項特色和其他宗教的具象藝術有相當大的差異，故不能全然以圖像學的方法詮釋之。
聚禮清真寺的伊萬（iwan）呈半圓柱體，向外凸出於主建築。拱頂以藍綠色磚嵌裝飾用剛硬的庫法體（Kufi）寫成的九十九個阿拉尊名（dénomination de Dieu，
أسماء الله الحسنى）：每個尊名以類似卍的方塊表現，並依序由外側向中央排列。
卍造型（garduneh mehr，گردونه مهر）的裝飾其實源自索羅亞斯德信仰，最初是模擬木柴堆成的火堆，後來象徵著風土水火緊密結合，密特拉教徒和波斯人亦將其當作太陽和光之神的象徵；伊朗伊斯蘭化之後，卍造型成為亞塞拜然風格建築的裝飾牆面的常見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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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萬拱頂的阿拉尊名。 |
伊萬兩側的牆面裝飾了象徵太陽的「沙姆榭」（shamseh，شمسه）馬賽克拼貼，這個符號是以曲線交纏成有十二瓣光芒的放射造型。但清真寺的這件十二芒日（ شمسه های دوازدهپر）還有更深的一層意涵：十二道光芒對應著什葉分支十二伊瑪目派（chiisme duodécimain，اثنا عشرية）的十二位伊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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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萬兩側的十二芒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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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庫法體書法組成的符號也出現於主建築兩旁的側廊圓頂中心：外圈是以白色和淺藍色重複書寫八次的穆罕默德，內圈則是重複書寫六次的阿里。畫面右側是模壓磚（توپی ته آجری ）：以模具壓出花紋之後再燒成的磚頭。 |
進入穹頂建築體（Gonbad khaneh，گنبد خانه）後，迎面所見的就是朝向麥加的精緻壁龕（qibla，قبله，即標示朝拜的方向）。除了前述提到的卍造型、沙姆榭、花草裝飾和斗拱裝飾，還有以三一體（（thuluth/sols， ثلث））寫下的什葉派作證詞（Chahada，شَهَادَة）：
萬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默德，是主使者；阿里是真主所喜悅的。
لْاَ إِلَـهَ إِلْاَّ ٱلله وَأَشْهَدُ أَنَّ مُحَمَّداً رَسُولُ ٱلله وعليٌ وليُّ الله
壁龕兩側的假柱上有兩個星形磁磚，寫著建築師的名字Haj Baha-o-Din Muhammad-ebn-al-Hussein和建成年代（13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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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壁龕左右有兩個小道連接女性專用的禮拜堂，讓女性信徒可以直接向教士尋求諮詢。 |
清真寺最引人注目的圓頂（coupole）可分為內層和外層，兩層之間以穹頂支牆（khashkhashi）支撐。內層穹頂用類似星星的幾何造型（被稱作「綺理結」，gereh sazi，گره سازی；如果專指磁磚，就是gereh chini，گره‌چینی）暗喻阿拉和眾先知如同星光照耀、關愛著信眾。這個幾何結構創造了許多不同數目的星形，這都可以讓信徒聯想到可蘭經裡的各段經文。例如五角星令某些人想到
五功、
五位斗篷下純潔無瑕的人（Panj-ton，پنج تن，穆罕默德、阿里、法蒂瑪、哈山、胡賽因）或
五大先知（Ulu l-'Azm，أولو العَزم，包含努哈（挪亞）、易卜拉欣（亞伯拉罕）、穆薩（摩西）、爾撒（耶穌）、穆罕默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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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星空的穹頂 |
۴即使身處亂世，信仰仍照耀我心
亞茲德聚禮清真寺運用大量與星體有關的符號作為裝飾，使得身處其中的信徒猶如隨時被阿拉撒下的聖光包圍一般。這令人聯想到薩法維以降的建築師開始能大量運用玻璃鏡子時，以鏡面馬賽克創造出的炫目效果；相較之下，亞茲德的建築師透過磁磚拼貼，以一種不張揚而謙遜原始的形式表現星光和日照帶給人的悸動和希望。
這項建築特色凸顯了
光之於伊斯蘭信仰的重要性。光既不能被碰觸，也不能保存，它的不可掌握性是很好的象徵，能輕易與內在、精神性產生共鳴。伊朗工匠會以星芒造型來設計窗戶，這類造型被稱為「塔茲西布」（tazhib，تذهیب，即「照亮」的意思），暗喻著阿拉創造的聖光；當光線透過彩繪玻璃灑入室內，落在身上時，信徒就能想到阿拉的存在⋯⋯這和同時期歐洲蓬勃發展的歌德式教堂有異曲同工之妙。
Sayed Rokn al-Din開始規劃新聚禮清真寺時，蒙古西征為舊大陸帶來的驚懼陰影尚未遠離；相信他的天文研究必然帶給他許多啟發，才會在建築中安排這麼多能帶出永恆性、不變性等聯想的星體吧。
如果有機會好好享受一段在亞茲德聚禮清真寺逗留的時光，你必然也會陷入隨幾何圖像無限擴展與綿延帶來的思想漫遊，完全地開放而自由，充滿自行詮釋與想像的空間，如同此時興盛的蘇菲派思想⋯⋯
後記
由於被那些混合了羅馬拼音的波斯語和伊朗式英語的說明牌搞得昏天暗地，能寫出這篇文章，我還真要好好感謝Google翻譯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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