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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主義式的聖像破壞運動宣言

Manifesto iconoclaste 

d'un existentialiste


「一個通靈者來看展後,過了幾天交代我,他說:『我收到一個訊息跟我說⋯⋯,這些畫作一定要好好保存。』」
作為這些畫作的作者和擁有者,聽到這個說法時不禁令人打起寒顫。

我,是作品的擁有者嗎?誰,能決定作品的去留?主張無神論的我當然可以選擇一笑置之,但面對這個充滿中世紀神諭感的說法,我反而開始思考「我的」作品與我、與社會、與世界的關係,甚至重新提問博物館如何取代神廟成為人們所崇拜的對象⋯⋯

The picture is a material object, a thing you can burn or break or tear. An image is what appears in a picture and what survives its destruction—in memory, in narrative, in copies and traces in other media.
—W. J. T. Mitchell, Image Science: Iconology, Visual Culture, and Media Aesthetics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15), p. 16. 

如果「影像」(image)是幽靈般的、無可掌握的,「圖像」(picture)就是禁錮影像的方法,讓影像成為可以被膜拜的對象。於是,聖像畫破壞運動和伊斯蘭繪畫禁忌有了合理的解答:因為聖像畫破壞了只能存於記憶、想像和敘事之中那模糊卻真實的影像,更限制了體驗神性的可能。

不幸的是,多數人的內心一片混沌,仍然需要依賴那些可觸的(tangible)圖像扮演可見與不可見世界之間的聯繫媒介。我們不能滿足於象徵符號(symbol),還要索求聖像(icon);我們不能單純地保存聖物(relique),還要為之打造華麗的聖髑收藏盒(reliquaire);我們根本不必質疑聖髑收藏盒中的聖人遺骸的真實性,因為真正的神性只可能、也只會存於心中——「不用過度擔心害怕,聖像和聖髑收藏盒不過是一種使影像清晰化的媒介而已」。如此一來,我們終於能夠「影像化」(imaginer)內心的混沌,保持人神之間的溝通管道暢通,就別提那些更強化圖像地位的流淚流血的聖像傳說了。

當啟蒙時代好不容易將我們從神的壓迫中解放,這些聖像和聖髑收藏盒卻並未被焚毀,它們弔詭地不被允許隨信仰衰敗、消逝,反而是成為「祖國的財產」(patrimoine),進了博物館的典藏庫房之中。現在,保護作為繆思(muse)的文化資產就像主教座堂保護聖物一樣重要⋯⋯是的,浪漫主義以歷史取代了神的地位,以滿足我們探求自身存在意義的荒唐提問,而聖髑收藏盒透過博物館再度讓我們成了自己的囚徒。

此刻,博物館繼承了追求永恆的神學傾向,以神諭的姿態論述、強留、展現(démontrer)創作者的創作(création),以藉此過份地要求觀眾質問自身的存在意義。當物件被創造出來,它就不・再・屬・於・創作者了。看啊!從來不是我們向歷史或神索求什麼,而是歷史和神藉由圖像向我們索求關注,以延續自身的生命。

我們怎能甘願臣服於圖像之前,只爲換得關於人生意義的解答,卻不願擁抱空曠澄澈的內心和真正的自由?快放棄吧!快放棄圖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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